在医院,父亲躺在病床上,浑身哆嗦,两只手,在空中来回摇摆,我用手使劲儿攥住,以为他冷,谁知手刚碰上,却是像火炭一般,松开手,父亲的手又开始抖起来,怎么也控制不了,我飞速跑向护士站,拿体温计,只几分钟,就显示高烧39.8。
哥哥急匆匆赶来,找来值班大夫,只一眼,大夫马上让护士打退烧针,上氧气和呼吸机。并让我们解开父亲的衣服,用温水擦拭脖子,腋下,凡是有褶皱的地方,都要擦到。病房里开着空调,我和哥哥不停的打水,换水,细密的汗珠挂在脸上,头发上。
匆忙中,时不时拿表一次次测体温,39度,38度7,38度5,随着体温一点点儿下降,我们提着的心,跟着也放下来,我稍稍直了直腰,完全挺起来,已经不可能,刚才一直半趴在床上,一动钻心的疼,我用手扶住后背,身子又向后挺了挺,哥哥转了转脖子,父亲望向我们,眼神歉疚地说:“我让你们受累了,给你们添麻烦了!”
我鼻子一酸,埋怨道:“你这是说的什么话,这不应该的吗?”随即假装低下头涮毛巾,两大滴眼泪滑进水盆里,我使劲儿睁了睁眼,把多余的眼泪憋回去,一脸轻松地对父亲说道:“大夫这个法子,还真管用呢,眼看着体温降下去了,”父亲看出我的异样,翕动着嘴唇说不出话来,把头别到一边。
看着父亲佝偻成一团,我多希望父亲还是那个活力四射,才华横溢的刘老师。可是命运,偏偏给你开玩笑。
父亲退休前是体育老师,身体一向很棒,可命运一次次打击,近十几年,前前后后动过大大小小的六次手术,腰椎间盘突出手术,心脏支架手术,脑出血手术,股骨头颈手术,把一个铁打的身体,折磨的不成样子,背后,侧身全是缝合伤口后留下的针眼。
父亲从小爱好音乐,家里没有条件让他走出去学习,他自己就创造条件硬学,拿一个碗盛一半儿水,里边插一个空高粱杆做的吸管,练换气,愣是自己无师自通的学会吹唢呐。家里乐器放了一屋子,二胡,扬琴,小提琴,笛子,大阮,手风琴等等,他居然还把我心心念念想学的吉他,学会了。
我觉得没有父亲不会的,带眼儿的,带弦的,能弹的,只要给他时间,他凭双手都能演奏出扣人心弦的乐曲,可病魔偏偏让父亲得了帕金森,最主要的症状就是双手抖,拿不住东西,原来放在屋里的乐器,长时间没人动,都蒙了灰,父亲再没有心思去碰。
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,让父亲身体每况愈下。他觉得越来越力不从心,而几次住院的经历,医院不寒而栗,尤其每次大夫在临手术之前,都要和家属谈谈,那十几分钟,每次都吓个半死,问得越多,解释得越详细,腿下没跟,站不稳。
我从小是在父亲举高高的手心中长大的,后来就座在父亲的腿上听他唱京剧,拉二胡,而哥哥从来没有这种待遇,他总是和妈妈离得远远的,她们不喜欢这种吹吹打打的玩意儿。
上中专时,九七年,我没考上公助生,分数只达到委培生分数,需要交的学费,那时父亲刚挣三四百,还上有老,下有小,全靠这点工资,妈妈为难地说:“要不别上了,上出来又怎么样?”我没吭声。
父亲问我,你想上不?我点点头,父亲说,那就上,钱不用管,砸锅卖铁也上。
我是低着头,和父亲拎着尼龙袋子进的校园,父亲小时候,想上学,爷爷奶奶家里没人挣工分,没条件,这是他一生的遗憾,他经常说,我如果有知识,就不会是今天这个局面,所以,再苦再累,这种事他也不允许发生第二次。
父母养我小,我养父母老,对比母亲,我更关心父亲多一点,除了天生的“小情人”因素,父亲的身体出的状况也多,也一直是我牵挂,担心的。
记的有次晚上做梦,梦到父亲情况不好,我噔--地做起身,老公问怎么回事儿,我说我得去看父亲,穿起衣裳,就往外走,那时,脑子里突然想到,去厨房拿把刀,毕竟是深更半夜,万一遇上坏人,但急匆匆关上门下楼,也忘带。
月黑风高夜,深手不见五指。等了半天,上了一辆出租,我直直挺挺在座着,不敢看男司机,一回头,怕是个骷髅头。
到家,我用钥匙打开大门,没小门钥匙。从窗户看,父亲母亲正在睡觉,我不放心,悄悄推开窗户爬进去,见他们睡得正憨,我长出了一口气,从窗户上又爬出来。
不料,关窗时,被父亲听见,他抬头望了望我,我给他小声说话,他又听不见,就伸长脖子看着我,我又从窗户爬进去,告诉他,我没事儿,找点儿东西,找着了,我就走。父亲疑惑地望着我,看着我又从窗户爬出去。
第二天,母亲醒后,父亲才告诉母亲,母亲慌乱中找手机,不料,我正好在高层,没信号,接不到。
母亲傻眼了,不停拨我手机号,等我有信号,才拨通。她都哭了,以为我出现什么状况,晚上告别来了,我听了,笑得直不起腰来。
父亲这次骨折出院后,需要照顾的地方更多了,长时间坐不下,也躺不了,连原来看电视,都成了奢侈,母亲怕他闷,拿来手机让他看文章,小视频,里边有许多家长里短,为枯燥的生活,增添了一丝乐趣。
母亲眼不好使,正好#百度大字版#派上用场,老俩口每天看新闻,讨论新闻,成了乐趣。
看着父母一天天老去,原来意气风发,年轻力壮,温柔贤惠,现在却老态龙钟,每一天都小心翼翼,身体每况愈下。
我多么希望时间能慢些,陪父母的时间更多一些,让我们有时间,有机会多尽孝,有父母的儿女最幸福!
#你与父母的故事#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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