田青教授在他的新书《中国人的音乐》中讲到,“我毕业于天津音乐学院作曲系,年轻时主要学习西方古典音乐。中年之后,才深感自己对中国音乐的无知,开始了专门的学习和研究。”
这也道出了多少专业音乐学生的困局。曾几何时,当西洋现代作曲技法统领世界的时候,我们中国人也趋之若鹜,追求新技法、新概念。殊不知,我们的老祖宗早在几千年前就已经达到世界顶尖水平。
记得上学时,我最讨厌和中国音乐沾边的课程,尤其是中国古代音乐史,书看得昏昏欲睡,好多字都不认识。
但也确实像田青教授说的一样,当一个人年龄渐渐增长,阅历和见识一点一点增加,我们血液里流淌的那个中国之魂也在慢慢复苏。
原来,我们中国的乐器早在先秦时代就可以演奏多声部音乐,而且音乐理论非常发达,这比欧洲早了近千年;原来,我们中国的笙,对西洋簧类乐器如风琴、管风琴、手风琴等,起着重要的发展作用;原来,我们中国有世界上使用时间最长、最具自由度的乐谱记录系统。
等等这些,在看《中国人的音乐》时,不仅让我内心的民族之火熊熊燃烧,也让我不再去追寻虚无缥缈的所谓“高雅”,其实真正的高雅就在我们脚下,就在我们的历史中。
本书作者田青,是知名音乐学家、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专家、博士生导师。现任中国艺术研究院音乐研究所名誉所长。著有众多学术著作如《净土天音》《捡起金叶》等。
在《中国人的音乐》这本书中,田青教授将晦涩难懂的音乐理论,用通俗、亲切、凝练、优美的语言娓娓道来,这本书对于专业音乐人士与音乐爱好者来说,都是难得一见的了解中国音乐的科普宝典。
全书分为三个部分,第一部分主要讲中国乐器的故事,如古琴的《流水》、古筝的《崖山哀》、二胡的《二泉映月》、中国最古老的乐种南音等;第二部分主要讲中国歌曲的故事,如宋朝歌曲《白石道人歌曲》、《走西口》、《茉莉花》等;第三部分主要讲西洋音乐传入我国以后,中国音乐发展的故事,如著名的学堂乐歌《送别》、让人热血沸腾的《黄河大合唱》、第一首中国钢琴曲《牧童短笛》、令人震撼的“一条大河”与《我的祖国》等。
本文将从第一部分乐器与器乐,来谈一谈中国古代音乐的“和”与“超越”。
01中华民族骨子里的“和而不同”
“知音”一词的典故,来源于伯牙与钟子期在音乐上的相遇、相知与相和。
他们的交流无须语言,只一个音符,一段音乐,就能够心意相通,明白对方所思所想。人们把这样和谐与相知的关系称为“知音”。
所以在钟子期死后,伯牙再无知音,世间再无人能听懂他的音乐,所以摔琴,此生再不弹琴。
中国文化自古以来讲究和而不同。和,是追求一种统一和谐的声音,但又不完全相同。就像伯牙善于弹琴,钟子期善于听琴,他们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动作,却在这一过程中,因为心意相通,最终达到心灵和谐、人琴与思维的合一,成为“知道其声音(音乐)的知音”。
又如历史上数次的民族大融合,很多民族融入中华大家庭,却还保留着自己的语言、文化、风俗习惯。
中国艺术讲究写意,这与西方艺术截然不同。体现在音乐上,也是不同的风格。
比如描绘战争场景,西方音乐如柴可夫斯基的《序曲》,为力求描绘真实战场,不惜搬来真大炮,制造真实的音响效果。
那么中国音乐是如何描绘战争场景的呢?在《序曲》中,乐队编制超过60人,而换成中国乐器,只一把琵琶,就可描绘一场血雨腥风的战争场景。
著名琵琶曲《十面埋伏》和《霸王卸甲》,都是描绘了同一场战争,就是项羽的最后一战,只是侧重点有所不同。前者描绘具体的战争场景,后者聚焦在人物的选择与离别上,更添一抹悲情气息。
在这两首乐曲中,中国的写意风格被运用到淋漓尽致,你需要闭上眼睛仔细去聆听,去想象,去追溯,才能体会到战争带来的破坏与伤痛。
不像《序曲》,一听就知道,这是一场宏大的战争。
这就是中国人的和而不同,接纳一切,包容一切,但又不会让你全都变成一个样子,而是在这片和谐中,滋生出不同。
02在不为人知的历史中,那些不为人知的超越
谈到中国古代超越世界的事物,小时候历史课学过很多了。
但在看《中国人的音乐》时,我又一次因为自己是中国人而感到热血澎湃。
早在先秦时代,曾侯乙编钟上就清楚记录了我们远超于世界的音乐技术。
年出土于湖北的曾侯乙编钟,制造于战国时期,据传是一个名叫曾侯乙的诸侯王的陪zang物品。
这套编钟最大的一个特点,就是可以演奏“一钟双音”。什么是一种双音?就是敲击一个钟的不同侧面,可以发出不同音高的两个音,这也打破了“中国音乐就是单声音乐”的刻板印象。
第二个惊人的特点,就是曾侯乙编钟可以敲击doremifasollaxi七个完整的音,而且可以从低到高重复五遍之多,音域之广令人叹服。这是什么概念?也就是说在当时来讲,已经有了完整的七音结构,这要比西方早上几个世纪之久,而且如果你有一套曾侯乙编钟,甚至可以演奏西方18、19世纪的庞大多声部音乐,不得不令人叹服。
第三个惊人特点,就是编钟上那三千七百多字的铭文,详细记录了一篇关于音律学的古代“论文”,这证明我国先秦音乐不仅在理论上发达,更是应用到实践中,领先世界水平。
除此以外,我国音乐对于世界音乐的超越,还体现在很多方面。比如最早的簧类乐器——笙,是名副其实中华民族发明的乐器,不像二胡琵琶等多为外来传入。
田青教授在书中强调,“笙作为人类较早的靠气体吹动簧片发声的乐器,被某些音乐学家视为当今的风琴、手风琴、甚至管风琴这些簧类乐器的前身,对西洋乐器的发展起到启发或推动的作用。”
此外,我们还有世界上使用时间最长、最具自由度的乐谱记录系统——古琴减字谱。虽然因为操作复杂早已失传,但是对于西方系统的五线谱记谱法来说,我国在记谱技术上,至少早了上千年。
而且中国曲谱,也是将中国人的写意风格发挥到淋漓尽致。同一份乐谱,可以经由不同的演奏者赋予不同的演绎,是作曲与演奏的双向奔赴。而西方乐谱因为每一个细节记录都非常清晰,演奏者只能严格按照乐谱的要求来演奏,演奏者更像是作曲者的传达者或解释者。
从这些蛛丝马迹中,可以一窥中国音乐传承千百年来的洒脱与自由。那种自由不是完全放飞的,而是在克制中不断向内挖掘,向精神深处探索。
03流泪看完“瞎子阿炳”的故事
这篇文章的结尾,我一定要说一下瞎子阿炳。以前年少时不懂生活艰辛,年龄越大,重新看他的故事就感觉非常受触动。瞎子阿炳这篇故事我真的是流着眼泪看完的。
二胡作为西域传进我国的乐器之一,因为独特的演奏风格和偏向悲情的音色,被许多人嫌弃甚至是嘲笑。
让一曲《二泉映月》而闻名于全国甚至世界的,都是因为一位叫作华彦钧的dao士,也就是瞎子阿炳。
阿炳具有极高的音乐天赋,善于演奏二胡、琵琶等乐器,前半生经历坎坷,晚年生活潦倒。
当后来成为我国音乐学理论奠基人的杨荫浏找到他时,他已经将仅有的二胡变卖糊口,一身重病。
杨荫浏先生为了留下阿炳演奏二胡的声音,带来了当时北京最新的钢丝录音机和录音带。
他从临近的乐器店借来二胡,让阿炳现场演奏,已经三年不碰乐器的阿炳一摸到琴,仿佛瞬间激活了自己的精神与细胞。
录了几首乐曲以后,带去的录音带就用完了,为了尽量多保留阿炳的演奏,杨先生删掉了自己和阿炳合奏的几曲。他打算下次多带点录音带来,多录一些,只是自他离去三个月后,阿炳就过世了。这段珍贵的录音,也成为我国重要的非物质文化遗产。
当世界著名指挥家小泽征尔听到阿炳演奏的《二泉映月》时不禁感慨:“这样的音乐,是应该跪着听的。”
直到今天,我们可以听到各种版本、各种名家以及学生演奏的《二泉映月》,那段往事是阿炳的生活写照,也是留给世人的宝贵财富。
04
曾几何时,我们身在这样的文化大国,却没有珍惜与正视这份历史留下的厚重的文化财产。
欧美音乐、日韩音乐风靡全球,中国人似乎已经忘了自己刻在骨子里的那份自豪感。
当又一次听到刻进骨髓的《二泉映月》,又一次听到让人热血沸腾的《黄河大合唱》,又一次听到“一条大河波浪宽”,又一次听到“百灵鸟从蓝天飞过”。
我们不禁反思:如果哪一天我的生活中所有的中国元素都消失了,会不会是一件可怕的事情?
最后,借用杰伦的一句名言:“华流才是最diao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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