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/杨君国
我的这位恩师,叫杨锦叁。他从一年级一直教到我五年级,教语文,并担任班主任。时光转眼五十年,随着时间的推移,在我的脑海中,对他的音容笑貌愈加清晰,对他的身正为范愈加敬佩,对他的关爱照顾愈加感激。
年是春季开学。虚岁七岁的我抱着一个底面写着名字的板凳,踏着融化的雪水,踩着黑褐色的泥泞,到了我们村的学校,是杨老师把我领到了一间教室,并对我说:“这是一年级二班”。尽管是同村,但因为我们村是一个四千多口人的大村,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杨老师。他二十四五岁,中上等个,身体健硕,面色红润,五官端正,棱角分明,浓眉毛,双眼皮,大眼睛,英俊中透着威严,和善中透着正义。
他教学很认真,对我们文化课的启蒙很重要。但我对他最敬重印象最深刻的一面是他对学生的关心和爱护。这体现在他说的以下几句幽默诙谐的话语里。
“可以跺跺脚”
当时校舍很简陋,土坯房,木门窗,没有玻璃,都是钉上的塑料布,不御寒,不挡风,教室冰凉,再说学生们穿得又单薄,感觉很冷,伸不出手!早读时,他都是说,你们可以抄着手念。这样,翻页时,许多同学干脆用嘴唇,把书角一蹭一搓一掀,翻过来一页,把腮贴上由上而下一压。这也成了一门绝技。第一节课多数是语文,脚冻得像猫咬,他讲一会儿,然后说:“大家可以跺跺脚。”于是,教室内“咚、咚、咚”的声音像浪潮翻滚,浓密的浮土瞬间升腾,学生的脸上挂满笑容。
“吃鸡蛋别噎着,打秋千别跌着”
每年的清明节我们都去烈士陵园扫墓。记忆中,清明的早晨天空总是阴沉沉的,我们都提前到校,打着红旗,排着长队,来到烈士墓前。听那位拄着拐杖的老党员拉着长腔讲烈士的事迹,从那时候起,我知道了“红领巾是红旗的一角,是烈士的鲜血染红的”。这时候,大家都极其安静,庄重肃穆,就连最调皮的孩子也鸦雀无声。
扫墓结束,返回教室,杨老师站在讲台上就说:“清明节放假一天,大家可以好好玩,但得注意安全”“吃鸡蛋别噎着,打秋千别跌着!”立马,教室里笑声一片,雀跃欢腾。气氛由沉闷转向愉快,心情由压抑释放至舒畅。仿佛感觉到烈士的鲜血真的换来了幸福的生活。从那时候起,我就认为清明节具有明显的二重性,一方面祭奠先祖,气氛肃穆,一方面踏青游春,气氛欢快。
“停课不放假,老师领着耍”
那时候,在一年四季总在劳作的农民的孩子眼里,是没有暑假这个概念的。只知道,到了伏天酷暑时,学校里就不上课了,与家长签一份《安全公约》,但还是到校,还是由杨老师管着。高兴的是,杨老师不是组织我们做游戏,就是带领我们唱歌。印象最深,最为轻松的是他经常领我们去我们村北大河边去玩。
这条河,有五六十米宽,属季节性河流,大雨之时,浑浊的洪水咆哮奔涌,雨过天晴,清澈的溪流蜿蜒舒缓,岸上绿树成荫,树下上青草如茵。
有时候,集体活动,我们坐在松软的草地上,围成圈,他拉着手风琴,叫我们唱《我爱北京天安门》《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》,他拉得非常认真,头颈的摆动,手臂的开合,与琴的旋律同频共振,出神入化,如痴如醉,完全沉浸入乐谱之中。
有时候,他给我们讲故事,记忆犹深的是他讲《渔夫的故事》,抑扬顿挫,绘声绘色,讲到那股青烟从黄铜胆瓶中慢慢升起越变越浓越变越高变成魔鬼时,同学们都不由自主地昂起头,张着口,瞪大眼,观望着空中。
有时候,自由活动,我和几个小伙伴就进入河床内。或者沿着岸边顺着水草摸小鱼小虾,或者把沙使劲往下挖,挖到水,招起手,攉攉浑水,形成一个清清的泉眼,或者到流淌的水边,再开挖一条小渠,让河水改道。
之后才知道,这就是暑假,杨老师对我们说:“这叫停课不放假,老师领着耍。”现在想想,那才叫快乐,幸福感满满的。
“谁敢欺负人,我就欺负谁”
我家出身是富农,文革之前是很受歧视的。有一个同学,每天早晨都是我去喊他起床一起结伴上学,但他很拖拉,往往等他的功夫,就会迟到。有一天,我喊了他一声,他也答应了,我便自己先到校了。结果,引起了他的不高兴,联合着其他小伙伴不跟我玩,并且在我们的教室门上和我上下学必经之路的墙壁上,都写上了“富农”字样,意思是骂人,我为此很恼怒、自卑和无奈。
所幸,有一天他又在教室门上写,被杨老师发现了,恨恨地训斥了一顿,勒令他把沿路写的都擦除了,并且在班会上他严肃地说:“谁敢再欺负人,我就欺负谁!”从此他们那伙人没再找我的茬,我心里才有所释然。
尽管出身不好,但我学习和其他表现都很好,正直的杨老师待我也很好,我一直是副班长兼学习委员。三年级下学期,我被评为少先队员,佩戴了红领巾,学校里举行了隆重仪式,那时候是真评,公开投票,并且名额很少,我们班只有我一个,所以很荣耀,很自豪。戴着鲜艳的红领巾回家,父母也感到很光彩。后来,有的老师说三道四,说“富农家的孩子怎么能是少先队员”,但杨老师还是坚决顶住了这份压力。
“给看门的老嫲嫲”
我小时候个子很矮,身体很弱。生过疹子,得过百日咳,长过肝炎。那时候小学生都得参加集体劳动,到生产队拾麦穗,砸坷垃;搞勤工俭学,撸槐叶,薅青草等等。杨老师经常在班级动员分工会上说:“杨君国负责在家看门。”我独自在学校里,也很自觉,不到处乱跑,总是把教室打扫得干干净净的。生产队里为鼓励学生劳动,每人发只铅笔或本子,杨老师总是给我留一份,并对班长说:“给看门的老嫲嫲。”这是明显对我的照顾,对我也关心。
这就是我的启蒙老师,他不仅仅是对我文化上的启蒙,更重要的是对我身心健康,思想意志上的启蒙。这些美好的启蒙,潜移默化地影响了我的成长,我的发展,在心灵深处中,在片刻闪现中,在风吹雨打中……
年教师节来临之际,我对已是七十多岁的杨老师由衷地送上一句祝福:“恩师,愿您福寿绵长!”
(图片源自网络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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