毕业论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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独家人物石一枫海胆,翻了个面

来源:手风琴 时间:2023/6/8

周茉

白纸一张

北京一个小胡同里,走进人民文学出版社后院,四周立着几层红砖楼,绿漆斑驳的一扇扇木窗映着堆满的书和植物。牛仔裤帆布鞋,亮黄色外套,头上一顶毛线帽,石一枫和人聊着天走过来,七拐八拐把我领进二楼,《当代》杂志为数不多的屋子之一,他和执行主编徐晨亮共用一间办公室。

研究生毕业,石一枫就来《当代》工作了。16年的变化是老编辑退休,新编辑变老,更年轻的编辑不断进来。“刊物性格是几代人打磨出来的,比人的性格要强,人说变就变,刊物不能变。”

《当代》创刊于年,是我国新时期现实主义文学重镇,古华《芙蓉镇》、陈忠实《白鹿原》、阿来《尘埃落定》等七部获得茅盾文学奖的作品都首发于《当代》。现在编辑部还延续着80年代文学沙龙的氛围,一篇稿子好几个人读,再讨论分析。

对文学的很多看法,石一枫是在编杂志中养成的。最初不知天高地厚,写什么都照玄照大了抡,后来发现反思现实比超越现实更有意思。很长一段时间,石一枫喜欢读个人化精神性的作品,80年代大热的先锋文学对正在成长的青年作家产生了巨大影响,“如果没当编辑,没准我也走那个路子了。”到《当代》后,他慢慢知道写作源于观察生活,这不是能力,而是一种兴趣和意愿。

生活处处是学问,在编辑部尤其如此。大部分时间大家凑一块儿就是聊,文学热点社会生活日常变化。石一枫屋对面是老编辑洪清波——年,去西安从陈忠实手里接到《白鹿原》手稿,一路热气腾腾揣回北京,现在退休了依然每天过来,成了习惯。俩人常一人一个沙发,一聊小半天。

杂志社每个屋陈设相似,水泥花砖地磨得发亮,掉漆的墙皮挂着小黑板,白炽管灯颤巍巍吊在半空,柜子桌子椅子一水儿80年代原装,像进了家具旧货市场。一条狭窄幽深的过道,成捆的杂志和投稿满满当当占据了目之所及的每个架子,已经快沉淀为古董的环境40多年没变过,只有贴在墙上的红福字昭示着万象更新。大家说这儿都能开个展览了,大家也说,这儿真正是文学的样子。

这些年,对石一枫影响最大的就是当编辑,用他的话讲,天天在杂志社“蹭票”听名编论文学,见识长了,眼光锐利了。写长篇小说《借命而生》时,石一枫偷懒没变视角,洪清波看完说,这儿从另一个人物展开就好了,“果然那小说现在看还是单薄了些。”

更重要的一个方面,在于对艺术评价标准的改变。过去写东西,显摆的心态多,你看这话说得绝吧?别人说不出来吧?现在明白,在“别人说不出来”之前,得先追求“别人看得进去”,文学是读者的,老编辑说好小说的标准是可读可感可想,他觉得这近乎真理。

石一枫爱看小说,最大的乐趣也是看小说,“真是好这个,没疲过。”每天阅读大量投稿,老琢磨作品为什么写得不好,时间长了能看出来有的阅历不够,有的写作能力差,有的干脆动机就不对。“像美食家开饭馆,挣钱和爱好都从这儿出,不矛盾。”

文学改变命运,对石一枫,好像是反着来的。年生于北京,在出示身份证的情况下没法冒充八零后;年考进北京大学,没混成主流知识分子;年起当文学编辑,没赶上揣本油印刊物就能骗吃骗喝的好时候。改革的同龄人,没改革过别人,净被别人改革了。不少同学成了高管或仕途得意,他自己都感叹,干别的没准哥们儿早发了。

今日文学不比上世纪80年代黄金期,石一枫觉得这才正常,社会进步的表现是多元化。那时明星都是作家,人们获取文化的途径只有几本文学杂志,追逐方向就那么几个,恨不得这个风潮来了那个就一名不值。“要是全国人民现在还嗷嗷待哺等着一小撮作家启蒙,我都替作家臊得慌。”如今文学损失了读者,大众阅读趣味却更健康了。

认同作家的职业,好好干就是了,石一枫觉得哭天喊地表忠心值得怀疑,也怕喊口号似的给文学冠以各类名目,好像某项事业的意义一崇高,从事的人也跟着形象伟岸起来。“不过起码要求得有,思考和记录在别的艺术领域未见得像文学这样有效,这也是文学的不可取代之处。”

《红旗下的果儿》

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

年(再版)

年前后,石一枫先后出版《B小调旧时光》《红旗下的果儿》《恋恋北京》《节节最爱声光电》等小长篇,多聚焦80后青年成长史。那年他32岁,最大变化是从“自然人”变成“社会人”了,要从个人情绪中挣脱出来,用有所担当的眼光看待自己与他者。同门师兄、文学评论家李云雷给他做了一个访谈,叫“为新一代顽主留影”,彼时谈到写作,石一枫个性十足:眼下主要和年轻人分享生活。面对传统文坛,初出茅庐的青年作家既自卑又自负,“我能写的他们提供不了,他们提供的我写不了。”

十年过去,早已告别青春和青春文学的石一枫承认,那时写作状态比较懵懂,老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。现在有意识贴近现实,反映现实,思考现实,对中国社会与社会中人的变化保持一定程度的察觉。以鲁迅为代表的那批作家构筑的现当代文学有着厚重的历史积淀,如何作为现代的中国人看待现代的中国,恰恰是它留给我们的命题。从这个意义上讲,石一枫的写作没有跳出五四新文化传统。“恰恰相反,那个传统正是我们在今天需要强调的”,石一枫说。

误打误撞

高中时,石一枫发表了人生中正儿八经的第一篇小说,题目叫《上学》,写小孩没考上中学家里托关系走后门。半个月写了一万多字,家人拜托当时的邻居,一位颇有名气的作家指导指导。作家说不错,推荐给《北京文学》。石一枫字不好看,母亲怕让人笑话,又誊抄一遍。后来石一枫专门去了趟位于和平门的《北京文学》地下室编辑部。

出生于革命知识分子家庭,父亲是空军政治部文工团专业编剧,母亲在中学当老师,石一枫算得上正经部队大院子弟。八十年代相对贫瘠,大院自成一体,吃饭剃头洗澡上学玩耍全都在院里完成。以前大院孩子上完中学就能当兵,别的孩子都得插队,优越感不言而喻。随着市场经济发展,差距一抹平,大院背景早已不占优,大家出路上没什么不同,面对的困境也没什么不同。

比较特殊的是,那时部队大院出了很多搞文艺工作的人,王朔、姜文、崔健、冯小刚等等,写作拍电影玩音乐,样样不落。那位推荐石一枫作品的,就是同住一个院的作家余华。

石一枫那批十几岁的小孩看着这些人的东西长大,心里多少有点朦胧的文艺理想。90年代上中学,一问学校里有学乐器的,几乎全是部队大院的,石一枫毕业应聘的简历上,还写着会拉手风琴。

喜欢文学,对他来说颇像一种无奈的选择。和同龄人的家长一样,石一枫的父母都是勤勉敬业之人,在他们的生活中,“组织”占有极其重大的分量,组织包办了他们的生活,他们却没工夫包办儿子的生活了。石一枫刚具备直立行走及排泄之前向大人通报的能力,就被发配到幼儿园,一日一接,到六天一接。童年留下的剪影,是他一个人在林荫道上踽踽而行,口齿不清,念念有词,神魂颠倒。

这种困境在识字后大为缓解。父亲放在阳台的书被石一枫翻了个遍,开始挑小人书,画看完了猜字。陆文夫的《美食家》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,还有刚火起来的先锋派、新写实、“痞子文学”作家,小说看不太懂,行文中的脏话倒是记牢了。后来碰到前辈,别的年轻人都激动地说“我是看着您的书长大的”,石一枫想说的却是“我是看着您的书学会骂街的。”

成长于大院,语言浑然天成受地域文化影响,石一枫写作和说话一样,活蹦乱跳,荤素不忌。这方面王朔对石一枫影响巨大:“在他之前都是装着说、绷着说,他改变了传统的说话方式,先说人话,再说有意思的人话。”有读者认为行文风格轻浮,石一枫也认了,他希望用大家更易接受的方式,“人已经很不容易了,再哭天抢地说自己不容易,也挺腻味的。”

在安逸环境中,大院子弟看事情也比较纯粹。文学成了石一枫的精神追求,并且愿意通过写作保持。正因为看重这一点,杂志社才把他留下来。

最初,《当代》没想要石一枫,面试时洪清波说他身上有烟味,《当代》前副主编杨新岚一听,又来一大烟枪,想找个理由劝退得了。前面两个面试者编辑部全体上阵,到石一枫,只有杨新岚和洪清波,本打算简单聊聊走个过场,结果却出乎意料。

《世间已无陈金芳》

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

“很多人总夹杂着别的什么,为生存发展,或走出点光明大道。石一枫不一样,能感受到是纯粹的发自内心的热爱”,杨新岚而今都感叹,“他骨子里有这根脉。”

作为在北大接受科班教育的人,石一枫有过被所谓精英文化塑造的经历,那个年代青年人的学院环境“言必称希腊”,张嘴净是夹生洋词儿,看个盗版电影都挑各种有讲究的,从艺术到思想,“更别提文学了,不啃两本卡夫卡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。”这时期石一枫接触不少文学观念,读了众多中外经典,见识了真正好的东西。

回看学生时的作品,“辣眼睛,那真没法读”。创作需要人生阅历,石一枫认为,小说是一门关于价值观的艺术:抒发自己的价值观,影响别人的价值观,在复杂互动中形成新的价值观。

他写东西比较满,信息量大,情节不断转折、递进,人物一层层往下挖,甚至每一句话都有言外之意,在足够丰富和自洽的文本中人与人对撞,立场与观念对撞,推着你不得不思考判断。

近年来,关于纯文学式微的讨论不绝于耳,过去坚守的在碎片化信息裹挟中面临失效风险,石一枫觉得,恰恰因为这样的处境,对价值观的探讨和书写才成为文学最独特的价值所在。“且不说作家对时代和社会应有的责任,和影视、游戏这些新兴娱乐形式比,文学因为远离大资本大工业运作模式,才和思想的自由表达、深度探索有了更紧密的联系。”

年,28岁的石一枫完成中篇小说《五年内外》,与之前作品相比,最大不同是情怀的变化,他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文字情绪,看事物的眼光也长了起来。读小说时李云雷想到了王朔的《动物凶猛》,写的是大院子弟在70年代的事儿,石一枫写的是同一类人在90年代的生活,有些“后传”意味。这篇小说后,石一枫决心写长时段的、有社会性的小说。

很多人说石一枫像王朔,作家李洱认为,他的小说腔调比王朔复杂,坚守着弥漫在民间文化中“正”的一面,“文字调皮活泼,但并不影响文本底色。”

今日的北京和王朔笔下的北京差异巨大,要处理的问题也不尽相同。那时人的压力大多来自于环境、政治,金钱可以暂时让人遗忘。越往后,金钱反而成了主要压力。每代人的焦虑不一样,“上一代作家20多岁还下乡插队呢,我们这一代就开始为买房操心了”。石一枫不看重代际划分,那是由生活状态和成长历程客观决定的,“有新矛盾就该写新的事儿,作家面对的是生活,不是别的作家”。

石一枫硕士论文做老舍研究,对北京这个打小生长的城市,他不想继承民俗,只想研究现实。城市规划拆古迹,他没多么愤怒,一间毫无历史价值的民房被强拆,反而有上前理论的冲动。

“老舍之所以是老舍,王朔之所以是王朔,并不仅仅因为他们的说话方式,也不仅仅因为他们呈现出北京老市民怎么说话吃饭过日子,还是因为他们写出了一个时代最突出的发展和矛盾。”

改革开放涵盖了迄今以来石一枫所经历的一切社会变化。这代年轻人尤其城市孩子,在社会上升期度过青少年,对生活抱有乐观态度,觉得今天的不如意明天都能解决,世界是前进的、蓬勃的,自己一大使命就是拥抱世界。时代给他们的切身体验是飞速前进,人与人关系和生活的变化成为深刻的时代烙印。这两年感觉又和前两年不一样了,人们不再拼命挣钱,有了佛系、小确幸这些名词。

石一枫承认,比起以前的作家,年轻一辈作家的东西普遍发“甜”,透着没经过事儿,哪怕多么深重的绝望往往也有装腔作势之嫌,他觉着没什么,能意识到“甜”从哪儿来、将来有没有可能继续“甜”下去也就够了。

温柔的蝉噪

去年中旬,石一枫完成新长篇《漂洋过海来送你》,出版的热乎劲儿尚未开始,年底新作品又快完成了。

“这个速度,一直写累吗?”

“还成吧。累一定是没想好,想好就不累,还有意思。”

石一枫不熬夜,第二天早上要和孩子同时起床让他养成11点睡觉的健康作息。他没那么勤奋,笔耕不辍好几个小时在他看来不可思议,“低头拉车不抬头看路,能写好吗?”

以前石一枫特自信,认为有了好创意就能完成故事,结果很多东西写到一半就停滞了。现在越来越重视框架设计和构思,事儿有意思,让人生发联想,就值得写。主要,他愿意并懂得观察生活,思考生活。

《特别能战斗》

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

中篇小说《营救麦克黄》源于上海高速拦车救狗的社会新闻,救狗过程中出了别的事,跟人有关的事,怎么办?《地球之眼》主人公通过观察建筑灯塔推理采购灯泡有猫腻,因为石一枫曾坐在教学楼门口,看着对面电脑城明亮的闪灯琢磨,什么样的楼有航标灯,灯的标准是什么?写长篇小说《借命而生》,石一枫看到刑法修改后的判决依据嘀咕,假如犯罪很久才被抓到,会不会少判很多年?一直当逃犯是值了还是亏了?传教人士在小区活动,石一枫创作了探讨“北漂与信仰”的《玫瑰开满麦子店》。

多想一步,简单的事可以变复杂,对社会有说明性。在石一枫看来,好小说的标准只两条:能不能把人物写好?能不能对时代发言?

有次看电影,镜头拍人到窗口取骨灰盒,石一枫想,怎么确定这个是?于是有了领错骨灰盒为起点的《漂洋过海来送你》,以“酱油厂老职工、殡仪馆司炉工、抗美援朝英雄后代、国外务工人员”为锚点,将“抗美援朝、国企改制、汶川地震、国际设施援建”等中国重要历史事件紧密串联。

不同于灵魂高蹈式的精神指向性写作,近年来石一枫的创作日趋成熟,带有鲜明社会问题意识,尤以中篇小说为主,《人民文学》主编施战军将其称为“光天化日之下的蝉噪”。

各形各色的普通老百姓出现于石一枫的故事中,对文字风格他有准确认知:我这么一个笔调写伟人传记不是捣乱吗?小人物写好了更有成就感,大家都知道他们的样子,写不好就进不了人们心里。

《当代》“90后”编辑于文舲和石一枫讨论文学,“他就是特传统的路子,什么情节、人物、反映什么问题。”石一枫的标准是,可读后耐人寻味地可想,想来想去还想不明白,那就算“一不留神写出过得去的东西了”。

印象挺深的是《特别能战斗》这篇小说,北京大妈跟物业作斗争。最初石一枫只觉得精力旺盛嫉恶如仇的北京大妈很有趣,没深想这类人多适合写成小说,后来发现从她们身上能看出新旧两种体制的错位。中篇小说《地球之眼》的人物李牧光,写时石一枫主要让他代表资本之恶,后来思考,这种人是不是也有他的情怀乃至无奈呢?影视改编时他建议,李牧光最好能拍出点儿悲壮感来。

“人物越琢磨越复杂,这也是因为我们的时代复杂吧”,石一枫说。

《西湖》主编吴玄曾和石一枫是同事,两人年龄差不少,却一度在办公室唇枪舌剑指点江山,以“极力避免庸俗人生”而结为挚友。吴玄见证了石一枫从早期王朔式对社会、人生的戏谑,到之后悲天悯人的状态。“他把社会层面的批判变成了对人性的关怀,这个转换很有意思。”

对小说中的人物,石一枫给予足够平等和尊重。让我们洞悉人物的困境,也允许伪善者为自己辩护。对具体的人,尤其是一个小人物,他恨不起来。即便要批判,也是对事不对人。“社会问题、时代困境、精神困惑,都可以揭露、批判,但对人,他们只是朴素活着,或者想活得更好的人。”

吕魁曾和同为青年作家的马小淘谈起一篇小说,说写得特别好,像《世间已无陈金芳》那么好。石一枫这篇写于年的小说,在四年后获得第七届鲁迅文学奖。一个从农村转学到城市的姑娘,历经跌宕起伏的人生,石一枫将她推向时代的风口浪尖,又让她重重摔了下来。

青年评论家李壮觉得,“陈金芳”并不是一个有关野心和欲望的故事,“它是有关尊严的故事。为了获得尊严,个人不惜献出肉体与灵魂,冒犯道德和法律。当这些恶,同文本中倔强孤独的听琴人影重合在一起,似乎又惹人同情甚至令人心碎。”

陈金芳对石一枫意义特殊。直到大学,石一枫才算彻底走出大院,进入社会。有次出差,晚上开车走夜路,石一枫给杨新岚发信息,太可怕了,连路灯都没有;回来时路况不好,油也不多,他不敢开了把车扔在半道,还担心有坏人。因为封闭、见识少、脱离生活,石一枫以前觉得陈金芳这种人是生活的非常态,年岁渐长后,才明白人家是常态。整个过程有开眼看世界的感觉。但常态一定合理、必然、天经地义吗?石一枫想通过写作寻找答案。

青年评论家岳雯将石一枫的文本力量归因于他的道德激情。“他试图以反讽的、戏谑的方式掩盖这一过分严肃的激情。他认为,只有认真体会小说中的人物以及他们所面临的道德选择,同时考虑我们自身的道德境遇,才有可能重建诗性正义与道德共同体。”

“我只是想活得有点儿人样。”小说最后,陈金芳极具悲剧色彩和英雄主义地说出这句话时,我们的疑问不再是“她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”,而是“为什么一个人都变成这个样子了,依然活不出人样”?

《心灵外史》

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

想过得好点儿,依靠个人奋斗改变命运,是十几年来大部分中国人的理想,他们在遍地机会的时代抓住机会,烈火烹油之后又宿命般的归于失败。陈金芳的人物角色,映照了改革开放后中国社会的某些侧面,大城市的发展、财富对人的异化、社会阶层的分野。从新文学历史脉络看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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